罗新海
“流苏花放四月天,雪浪翻飞动云烟。”暮春时节,当桃李芳菲悄然隐入尘泥,一树素白却于葱茏绿意间翩然绽放,那是流苏以漫天“飞雪”为春色写下最后的诗行。年复一年,我总在此时凝望枝头,等待这场与四月之雪的美好约定。
流苏树,木樨科流苏树属的落叶灌木或乔木,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树种之一,名列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其嫩叶可做茶,籽粒可榨油,木质坚重可制器具。流苏花冠洁白,花瓣纤长如丝如缕,因形似古代仕女服饰上的流苏而得名。又因花开四月,如霜似雪,故得“四月雪”之雅称。
流苏盛放,最是璀璨动人。初时新芽渐露,数日间嫩叶舒展,花蕾也渐渐孕育。待春风吹彻,万千银丝垂坠枝头,色如新雪,蕊若金线,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风起时,花浪翻涌如雪瀑倾泻,细碎花瓣若流苏摇曳,恍见仙子素袖轻扬。这般景致,恰如诗人笔下“四月春色雪纷纷,万里北国又铺银”“树覆一寸雪,香飘十里村”的意境。然流苏之白,较之冬雪的冷寂,更添了几分生命的温润。
齐鲁大地多藏流苏盛景。安丘张家溜的千年流苏园内,十三株古树虬枝盘曲,相传为元末明初所植。每逢花期,满树繁花似雪压枝头,团团簇簇,如云如烟。遥望若苍龙负雪,近赏则暗香盈袖。而淄博土泉村的“齐鲁千年流苏树王”堪称奇观,其根脉深嵌岩隙,树干需几人合抱,泉眼在树下汩汩流淌。林业专家考证其树龄已逾千载,却依然年年绽雪,繁花似锦,引得游客慕名纷至沓来,只为一睹这古树花开的绝世风采。
流苏花期不过旬日,却将生命的热烈演绎到极致。世人爱流苏,不仅因其色若霜雪,更因其蕴藏的精神气度。
流苏之美,其韵在“清”。流苏洁白无瑕,不染纤尘,纵使生长在喧嚣市井,也能保持冰清玉洁的纯净本质。这般气韵,可比屈原在《楚辞》的香草美人间坚守高洁,亦如张伯行《禁止馈送檄》中“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的铿锵。
流苏可赞,其魂在“节”。流苏不与桃李争艳,只是静静绽放,把清雅芬芳留给人间。恰如陶渊明东篱采菊的背影,于五斗米前守住心灵净土。这种不慕虚荣、不逐浮华的情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气节,正是廉洁奉公应有的操守。
流苏可贵,其骨在“韧”。流苏扎根泥土,不择贫瘠肥薄,不畏风霜雪雨,终成参天大树,盛开繁花朵朵。这种坚韧不拔的意志,恰似范仲淹划粥断齑不改青云之志,又如焦裕禄兰考治沙鞠躬尽瘁,永远值得我们敬仰与追随。
流苏可敬,其格在“诚”。流苏每年如约盛开,十日繁华谢尽便从容化泥,“落红不是无情物”,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践约。
岁岁流苏雪,今又覆春枝。那转瞬即逝的芳华,早已将持坚守白的箴言刻进年轮,定格在春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