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

汪彤

　　一

　　去北京，参加中国散文学会代表大会，这样的事情，我想都没想过。

　　我是一个埋头写的人。上班时，我看论文、写论文，为上报的论文把关，做文字的调整，这是我的工作。作为全国最基层监狱的协会秘书长，我总想发挥一些能使民警热爱看、热爱写的作用。

　　我与许多民警交流，最后一闪念，脑子里总会提出一个要求：“抄《论语》吧，买个好本子，每天抄五分钟。”我想把自己习作到今天，所有的收益，都归功于十年如一日坚持读写《论语》，但没人信我。

　　“真的没时间，一点时间也没有。”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这个基层监狱协会有150个会员，真正抄写完论语的民警，只有那么一两个。他们把抄完的本子，送给我。我把这个用时间和文字填满的本子，与许多经典名著，一起放在书架的最高处。

　　一个人想要坚持做点事情真是不容易。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中发问：“是什么促使作家去从事他那种虽然有时令他痛苦，但确实美好的劳动呢？首先是他自己心灵的召唤，良心的声音和对未来的信念不允许一个真正的作家像一朵不结实的花那样，在世上度过一生，而不把充满他内心的巨大、丰富的思想和感情，慷慨地，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人们。”

　　二

　　我在去北京的列车上，心里充满了落寞，又充满了向往。我是一狠心，指头一抖，断舍离掉过去的生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我三年前，最炎热的夏天，去北京许下一个诺言。

　　我需要有更多的时间，一个人面对自己，一个人独处。我需要思想全部集中起来，全身心的投入到读书和写作中去。三年前在去北京鲁迅文学院之前，我一直为自己写点小情怀、写点小人物而沾沾自喜。我从来没想过为记录这个时代去写，或者为监狱警察立传、立言、立说。

　　监狱警察的生存状态，是社会的盲点，很多人只是片面的看到他们身穿与公安警察一样的深蓝色警服，从臂章上分开司法、公安，却不会更多地了解这个特殊群体的生存现状。也没有多少作家，去深挖他们生活的内在本质和诸多与众不同。

　　2021年3月，这次去北京，是接到中国散文学会的邀请函，去参加全国散文学会会员代表大会。高铁奔驰向东，初春，窗外雨中油墨色的青麦田和黑土地，在眼前飞驰而过。这时，我内心的青苗，也灌溉了雨水一样，窜着往上长。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在心中闪现，又熄灭。然而此时，我已经有一个创作方向，那便是《中国监狱警察故事》，这个故事如何写？如何留下时代的烙印？我还没有想好。我想，此次去北京参加散文代表大会，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如何去写？写的方法、写的动力、内容的构造，哪怕是一点一滴的创作历程的启发。

　　三

　　那晚深夜，在会议地点兰溪宾馆的两张床上，或坐或卧，或举手言说，或扶腮沉思，四个女人深谈了半个晚上，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交流。

　　与新疆摘棉花的女人们，同吃同住几个月的阿慧，我最早因为热爱她的文字，加了她的微信。而她在这个晚上，语言的感染力和丰富的想象力、节奏感，突如其来的夸张却有深意的演说，让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作家，冒着生命危险到新疆偏远的棉花地，采访几十个河南摘棉花同乡的不容易。而她的不容易，让我也想要模仿她。困难有时并不让人惧怕，惧怕的往往是看到困难，退缩萎靡的精神。

　　“我想通过采访100名全国监狱人民警察中的优秀代表，选取30位有代表性的监狱警察，书写他们的工作、生活纪实故事，通过讲述监狱警察群体工作、生活状况，展现新时代监狱人民警察作为行使国家职权的特种公务员，他们在守护百姓安宁、维护公平正义和国家安全稳定的道路上，谱写的历史新篇章。”这是我报选课题的一段话，虽然课题没有批下来，但是事情，我要做。

　　我是带着问题去参加这次全国代表大会的。被选为中国散文学会理事，出乎我的意料，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位最平常的写作者，那么多优秀的作家，他们默默创作着，而“作家写作，不是一种墨守成规的手艺，也不是一种行当，作家的写作是一种使命，使命便是召唤。”有时候，命运安排你在某一个纬度停歇，又在另一个纬度继续前行，都由不得你自己。

　　四

　　在北京的会议只有半天，而这半天之余的前后，我却马不停蹄，横穿竖行北京全城，看望了我心中仰慕的老作家们：卞毓方、梁志刚、吴青。会议上见到了王宗仁、周明等让我想念的老朋友们。与我的鲁院同学、学友陈楫宝、陈晨、杨仲凯、叶桂杰相谈甚欢。

　　中国监狱工作协会李豫黔副会长是全国监狱警察学者型的领导，李会长反复叮咛我；“作为监狱人民警察的优秀作家，应该要提高站位，要有大格局、大情怀、使命感，要为监狱干警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鼓与呼。让更多人了解、理解改造人的伟大事业。”鲁嘉微副秘书长和蔼的打电话，督促我，让我把这次参加会议正能量的声音，尽快传递出去。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心得怎么写？我不想写成流水账，不想写成通讯稿，向人们炫耀这次历程的荣耀。我的内心，一直想告诉所有我遇见和未遇见的人们，作为第四届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代表大会唯一的监狱警察代表，这次殊荣不是我个人的事情，这也是我们全部监狱人民警察的殊荣。

　　我是一个写作者，我会努力写好每一篇文章。我不断的发现，我业余创作的回归点，是我的监狱工作，为监狱事业做更多的事情。2018年从鲁院学习回到所在监狱，我承担筹建全省首家监狱陈列馆的工作。三个月时间，完成一所结合天水五大文化的特色监狱陈列馆，得到全省监狱系统及其他省份监狱同行的好评。

　　我一次次心里念叨，原来这么多年的写作过程，就是为了积累自己把握文字的能力，提高眼光和鉴赏能力，就是为了更好的做今天的本职工作，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情怀、有作为的监狱人民警察。

　　五

　　一个写作者的美好实质，便是给人类创作精神财富，而如何创新，如何今天的自己超越昨天的自我，今天的写作与昨天不同，如何用不一样的写作手法创作监狱警察故事，而不仅仅是一篇篇事迹报告！这次去北京，这些想法，时常在我脑海里困扰着我。

　　从北京回天水的高铁上，我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睡梦里。路过山西，山西的大学同学王丁警官发来信息：“最近喝茶、做操、散步、听歌……只是没有灵感，不知道写什么。写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匠气，索然无味。”

　　“看书看经典，边看边思考边写，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不要失去信心，读读写写。都一样，任何写作者，大家都写得困难。”我这样回复王丁。

　　“关键是没有方向。”王丁发来一句话。

　　或许我这篇心得，就是为王丁而写。我最终想启发更多的监狱民警找到生活的方向，工作的方向，更努力的读书、学习、工作，最终有精神的为监狱事业奉献，发挥正能量的作用。

　　我回复王丁：“你就每天读泰戈尔，或者研究一个你喜欢的世界名家，每天写一首诗，或者写一篇文。《赶在消失之前的行走》这是一篇好文章的名字。”

　　六

　　“方向”是什么？“方向”就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为自己认准的目标坚持不懈的奋斗。“方向”在路的前方，像一盏灯塔，引导着我们。我们一直在寻找，寻找这个我们一直为之前进的“方向”。我一直不停的向着这个方向行走，不停的坚持写下去。

　　“跑下去，你不用为天亮去跑，天自己会亮。”只要你坚持不停的跑……

　　（作者单位：甘肃省天水监狱）